我可以把小妹妹換成小鳥鳥嗎？

小妹妹=女生

我想絕大多數的人是從自己的生理器官來認識及認同自己的性別。有陰莖睪丸的是男性，有乳房陰部的是女性。咪咪亦不例外，我也是從他的生理性器官開始教他認識性別，因為咪咪具備有象徵女性的生理器官，毫無懸念的，我跟先生教咪咪認識他自己的性別是女生。

約莫在咪咪告訴我們不穿裙子時，他也會偶而夾雜著說想要跟男生一樣，或是說想要變成男生。起初，我不太以為意，覺得他可能只是口誤，或者穿著打扮想與男生一樣。但說真的，次數多了，我也不禁狐疑，也是會惴惴不安。

我覺得那時的我有點鴕鳥心態，反正不點破，不拆穿，頭埋起來，就當作沒有這件事，而且我總是告訴自己咪咪年紀還小，未來都還有變化的可能。總之，心存僥倖地認為不可能是真的要變成男生~~

糾結、對立與逃避

莫非定律說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有一天，我和女兒一起洗澡，女兒突然從澡盆裡站起身來，用手指掰開自己的陰唇，很興奮地告訴我說：「媽媽，我也有小鳥鳥耶!!!」

「哪裡？我怎麼沒看到？」我很疑惑地問，心想咪咪是眼花了嗎?!!

「有啊，在這裡啊!」咪咪用手指指著陰蒂，一臉好似發現新大陸的樣子看著我說。

「咪咪，這是陰蒂，不是陰莖(咪咪知道陰莖跟小鳥鳥是一樣的)啊~~」我認真的回答。

「這很像是陰莖啊!」咪咪也很認真回答我。看著他的正經八百的臉，我差點噴笑出來，心想他的腦迴路怎麼這麼絕？!

「哪裡像？」我忍禁不笑的問。

「就有點長長的，和陰莖很像。」咪咪回答。

「咪咪啊，我覺得你眼睛可能不太好喔~陰莖應該是比你的要長多了吧~你這不是陰莖是陰蒂啦~」我有點開玩笑的回答咪咪。

這咪咪第一次問我時，我只覺得好笑，沒太放在心上。

又有一天，我跟女兒洗澡。女兒又再次繞回這話題。

「媽媽，我這是陰ㄇㄨˋㄦˇ。」咪咪說。我心想：夭壽，這是什麼新器官？

「什麼是陰ㄇㄨˋㄦˇ？」我問。

「就是這裡啊!」咪咪指著陰蒂說。

「這是陰蒂啦~~」我再次認真的跟咪咪說。

「是陰ㄇㄨˋㄦˇ。」咪咪極其認真的告訴我。好吧，你愛怎麼稱呼隨便你。我不打算跟咪咪爭論名稱。

「媽媽，這是我的小鳥鳥!!」咪咪開心的跟我說。

My God!!我心想，這小妞怎麼又繞回這話題了!而且，好像搞不太清楚，我覺得我有必要糾正一下咪咪的生理知識。於是我這樣說

「咪咪，這是女生的陰唇、陰蒂，這跟男生的陰莖是不一樣的。你是女生，你沒有小鳥鳥，你跟媽媽一樣，是女生。」我很認真的教導咪咪。

「媽媽，可是我想要有小鳥鳥啊~」咪咪說。

「可是，你是女生，沒有小鳥鳥啊~~男生才有啊~~」我回答。

「為什麼男生有小鳥鳥，女生沒有!?」咪咪問。

「這是生理構造的不同啊，可能跟基因有關吧~」我用我僅存的、殘破的生物知識回答。

「為什麼基因不一樣!?」咪咪問。真是難倒媽媽我了，我的生物能力大約只有國中程度，這問題我只想得到染色體，但小孩可能聽不懂，而且我不知道對不對!?

「嗯~咪咪，這可能跟染色體有關，但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解釋什麼是染色體，媽媽不會，可能要查書才知道喔~」我只好很坦白地回答。

這對話就在我淺薄的生物知識回應中結束，我也以為咪咪不會再有類似的疑問出現。殊不知，我又小瞧了咪咪。有好一陣子，咪咪時常在洗澡的時候問我跟先生這樣的問題。

我跟先生兩人滿腹疑團的商討，到底是咪咪的生理知識不清楚，還是說我們倆教的不夠明白，這咪咪怎麼會想要有小鳥鳥？裝扮、喜歡的活動玩具不一般我可以理解，但想要有陽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真的想要變成男生嗎?!!

坦白講，心裡還真的有些抗拒，我不太敢相信這件事真的讓我遇到了。我覺得應該是我們沒有教好，所以我得要更認真的教咪咪，讓他清楚他是女生不是男生。於是，親子間開始出現這樣的對話。

「咪咪這是小妹妹，這是陰蒂，跟媽媽一樣啊，媽媽是女生，你也是女生啊~」我邊咪咪洗澡，邊指著他的身體構造說。

「媽媽，我是男生不是女生。」咪咪回答我。

「咪咪，可是你沒有小鳥鳥啊~~跟男生不一樣啊~~」我說。

「媽媽，我有小鳥鳥啊~就是這裡啊~我的陰ㄇㄨˋㄦˇ就是小鳥鳥啊~~所以我是男生啊~」咪咪回答的理所當然。

「咪咪，你是女生，不是男生啦~~」我拔高音量說。

「我是男生，不是女生。」咪咪同樣也拔高音量回答。

我覺得我快被打敗了，不管怎麼教，咪咪總是會回答他是男生，不是女生。

這段期間，我再次陷入理智與情感的拉扯，理智上告訴我咪咪的回應很清楚，現階段他比較喜歡自己是男生，我其實應該依循著咪咪的偏好認同；專業的訓練也提醒我自己，咪咪的性別認同也許是跨性別或是其他非主流典型的認同樣態。情感上我卻好想否認這個事實，我覺得這比咪咪告訴我他不想穿裙子還要讓我糾結，甚至，我還會懷疑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

而且，因為急著想要導正咪咪的認同，親子關係時常陷入對立的僵局裡，我不是很喜歡這種會破壞關係的對話方式。

因為不太容易接受，也想思考看看該如何下一步，所以就乾脆擱置好了。我選擇先不跟咪咪正面討論性別認同這件事，但隱隱的焦慮驅使我開始找別人諮詢。我的同事、朋友、親人常被我問咪咪好像很喜歡自己是男生，或是咪咪很喜歡玩汽車，機器人等玩具，甚至有時候我也會開玩笑說未來我很有機會陪我女兒去變性門診……等等。

說也奇怪，好像只有我很在意這件事，大部分的親朋好友都覺得咪咪年紀還小，不需要太過擔心，大家都說長大就會變回來的，順其自然就好。好吧，也許真的只是我太過敏感了，可咪咪並沒有因為我暫時迴避此話題就減少他說自己是男生的次數啊~~那，這表示什麼？

面對與反思

我在想，這好像已經不是我迴避就可以等咪咪未來順其自然變回來的問題，如果只是等待，這中間可能會遺漏很多重要的訊息，我開始認真思考正面回應的必要性。

四歲多時的某一天，也是洗澡的時候，咪咪又跟我討論這個話題了，有鑑於咪咪叨唸想要變成男生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決定改個方式，好好問問咪咪。

「媽媽，我想要把小妹妹換成小鳥鳥!」咪咪微笑的說。

「你很想要有小鳥鳥？」我忍著想要糾正的衝動，面露笑容問咪咪。

「對啊，我很想要啊~」咪咪說。

「為什麼呢？」我帶著好奇問。

「因為我想變成男生啊!媽媽，我可以把小妹妹換成小鳥鳥嗎?!」咪咪回答並提問。

「你是說你想要換成像爸爸、弟弟的小鳥鳥嗎?!」我問。

「對啊。」咪咪明快的回答我。

「咪咪為什麼想要變成男生？」我接著問。

「就想要變成男生啊，想要變帥氣，變成男生我就可以留帥氣短髮，也可以穿褲子，玩機器人，也可以站著尿尿耶~」咪咪回答我。我心想會不會咪咪覺得只有男生才可以做這些事，女生不可以。

「但是，咪咪啊，你不用有小鳥鳥，也可以留帥氣短髮，穿褲子，玩機器人啊~」我說。

「可是，有小鳥鳥才可以站著尿尿，噴很遠啊~」咪咪說。感情，咪咪想要有陰莖是為了這檔事？

「有小妹妹也可以站著尿啊~你之前不是說你有陰ㄇㄨˋㄦˇ，就是你的陰莖啊~這樣不就有小鳥鳥了!?」我說。

「可是，有小鳥鳥才比較像男生。」咪咪回答。

這對的對話，不下十次，且不管是誰主動，咪咪總是會告訴我他想要成為男生，或是他覺得自己是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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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倌，你們覺得咪咪表達了什麼？

作為母親，就一位四歲多小孩回答的內容，我覺得咪咪告訴我他真的比較喜歡自己是男生，即便我再不想看到或聽見這個事實，接下來，我也不能再等閒視之。

回顧之前與咪咪的對話，我赫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用了性別二元的概念在與咪咪對談，希望咪咪認同自己是女生，不是男生；我沒有提供其他的選項給咪咪，好像在告訴咪咪性別的心理認同只能在男與女中擇一，沒有其他的可能性。家長與孩子就在天平的兩端堅持著，渴望理解，卻好難靠近彼此，這真的很像許多跨性別者與家人的關係。

不僅如此，從咪咪的表達內容中，他似乎也認定男生/女生各有既定的樣子跟配備，少了些什麼就不能稱為男生或女生，而且也沒有男女以外的性別樣態。

這讓我驚覺，性別刻板印象或性別二元的概念真的是深入人心啊!!也提醒我往後我需要關注的不是咪咪要不要變成男生，而是拓展咪咪對多元性別的認識。

我認為，不管咪咪是不是要成為男生，我也不希望他認定男生只有一個樣子，我希望他知道除了男女，還有其他的性別樣子。

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咪咪可以認識多元性別，不僅僅只是增進對自己的認識，同時也能知悉自己還類似的夥伴，更重要的是不因二元或刻板印象而限定自己或他人。我希望即便他想成為男生，也可以不僅只是陽剛、競爭、好動，依舊可以保有既有的溫柔、貼心、照顧特質。

我想讓他喜歡他自己原本的樣子，不是因為性別所決定的樣子。

--咪咪媽麻